第八章

明日，杨家的房门为李邵二人敲开了。开门者系杨媛兄长杨炎：“您们是？”

“上海市公安局浦东分局刑侦支队队长李叔敖。”叔敖于大衣内兜取出警官证，反问道，“您是？”

杨炎见来者是警官，略有紧张，答道：“我是杨媛的哥哥，我叫杨炎。话说警察同志来我们这里有什么事情吗？”

“没什么，别害怕。”叔敖笑道，“前一阵儿录节目的时候不是出事了吗？杨姑娘受了不小的刺激，我们俩来探望一下。”

一直未曾开口的墨玦举起果篮，解释道：“李警官是陪我来的，放心，没什么事。我叫邵辛桐，是杨媛的……”

“不用了，我想起来了！我妹妹也麻烦您照顾了这么久。”杨炎方想起，那日他去习家咖啡馆正见过这男人，“辛苦二位了，还专程看杨媛。”说话间，已请二人入了室。

杨媛已听闻客厅的动静，遂出了闺房，见李邵二人，不免一惊，心念：“他们俩来找我干嘛？难道发现了什么？”为防二人察觉，伊故作镇定，端茶递水，未有惧色。

“怎么样？好点了吗？”叔敖见杨媛正递茶与他，遂问道，“其实也没什么，这是正当防卫。”

“枪响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。”杨媛小声答道。

墨玦补充道：“确实，当时她吓得闭着眼睛开枪，也把我吓了一跳。”

与此同时，一无人机升至杨家窗外，落于空调外机之上。李邵二人所戴的蓝牙耳机亦响了，只听梦溪道：“我已经上升到预计高度了，现在要黑入网络，你们给我争取时间，别让他们发现了。”片刻，又道：“已经进入网络了，比我预计得要快……小妹妹很聪明啊，知道要把电脑摄像头遮住。”二人一面听着梦溪反馈，一面继续佯装与杨媛闲谈，叔敖问：“杨媛，你昨天是不是去我家了？”

杨媛听罢，略显紧张，不敢直视二人：“嗯，我想感谢您和邵先生的帮助，顺便看一下张雪莹。”

“这样啊，那没什么，应该做的。”叔敖应道，又话锋一转，低声问曰，“你前一段时间有没有和什么人有联系？”

杨媛强掩惧色，佯装不解，答曰：“我们偶像的圈子比较大，每天都要和很多人联系，不知道您说的是谁？”

墨玦补充道：“一个叫伊诺的中年人，是咱们公司的股东之一。”说罢，无意瞟了眼杨媛闺房，似是察觉了异常，却未言语。

“他前一段时间遇害了。”叔敖道，“我们重案组发现他和你好像有联系，所以过来问问。不过也不用担心，不是怀疑你。”

杨媛似是松了口气，答道：“我和他见过几次面，他经常去练习室看我们，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很关心我们……特别是我……”

此时，耳机传来梦溪声音：“可以了，你们可以找机会走了。”二人听罢，谢绝兄妹二人的挽留，离开了杨家，临走时，墨玦又看了眼杨媛闺房，待确认无误，方离去，杨家兄妹不明所以，问询无果。你

二人上了叔敖的普桑，梦溪与习风正坐在后座，叔敖驱车驶离此地。

“幸亏电脑的智能话筒是联网的，不然我还真没办法。”梦溪关了笔记本电脑，“不出意外以后应该能监听她说话的内容，当然，这个要我做。”

“不说也是你做，谁叫你是黑客。”墨玦道，“刚才我开了一下鹰眼，看见杨媛房间里有个不得了的东西。”

“什么东西？”叔敖开着车，问。

“我隐约看见床头有把枪，是真是假不确定，但我还是比较担心。”

“枪？你可别逗我。”叔敖大惊，“玩具枪吧？”

“我倒希望是把玩具枪，但她的表现，应该不会喜欢枪才对。”墨玦解释道，“而且单纯是枪我还不会担心什么，问题在于那把枪的外形看起来比较像PPK手枪。”

“你确定没看错？”叔敖问，“像PPK就代表可能是Z2了。你看清有多少发子弹了吗？”

墨玦听罢，瞋目而忤视叔敖道：“你当我这鹰眼是透视挂啊？我要能看清有多少发子弹，那我还担心什么？”

叔敖被呛得不知所言，苦笑一声，继续开车。习风似是想起什么，补充道：“如果我们假设枪里子弹是满的，根据前几次我们已知开枪的次数来推算，可以吗？”

叔敖当即答复：“不现实，一来我们要确定枪里一开始子弹是装满的，二来我们要确定之前几次开枪都是杨媛用的这把枪，不然数据推算了也不对。”

“而且枪械载弹上限还与射手自身的射击习惯有关系。”墨玦看着窗外，补充道，“如果射手习惯在枪膛里提前装一发子弹，那子弹上限还要在弹夹八发子弹的基础上加一发，也就是九发。而且Z2手枪可能不止一把，这种枪本身就容易藏起来，6.4毫米口径子弹这边又没有，极有可能被当成自制枪械，对面可能会列装。”

“你一说子弹我想起来了。”叔敖道，“你遇刺那天现场遗留的弹壳我偷偷捡走了，后来忘给你看了。”说罢，即于胸前衣袋内取出一证物袋，递与墨玦。

墨玦接过袋子，扶正眼镜，取出弹壳仔细端详：系一铜弹壳，嵌弹处已为机器冲压过，似是重复利用之物，底缘机刻了字迹，令墨玦眉头一皱：860351/20031118/86010。墨玦嘀咕道：“没想到啊，我打死也想不到刺杀我的人竟然是刺客兄弟会的。”

三人更为吃惊：“你怎么看出来的？”

墨玦解释道：“子弹嵌弹头的地方被冲压过，应该是已经用过一次又重复使用的复装子弹弹壳。”

“这就能看出是你们刺客的吗？”叔敖停车等红灯，反问，“复装子弹是军事训练的必修内容，只要有台冲压机就能做到。特工一般为了减少被发现的概率，都会选择复装子弹，所以根本确定不了对方是刺客。”

墨玦听罢，随即反驳道：“我还没说完呢！复装子弹只是一个因素，更重要的是底缘上这串数字，这是很明显的刺客兄弟会的命名方法——第一个分号前是区号，俩分号之间是生产日期，最后一个分号后面的'010'是供给对象地址，也就是顺天府。”谈及顺天府，墨玦脸色凝固，低头不语。另三人已猜中了其中缘由，习风劝慰道：“墨玦，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坏，说不定不是他呢。”

墨玦未言语，轻点头以示附和，心说：“怎么可能不是他？除了他还能有谁？”

见车驶入叔敖社区，梦溪似是想起什么，忙问：“叔敖，你这里不是住着一个孩子吗？会不会……”

“不用担心。”习风打断道，“那孩子和几个朋友出去白相【上海话：玩】了，明天才能回来。”

“她刚多大，能去那儿玩儿？”墨玦的心随即悬了起来，“之前我也没见过她出去啊。”

习风答道：“她说是迪士尼，刚才朋友圈还更新了，你看。”

墨玦见朋友圈里诚实有张雪莹一众人的照片，心也落下了，然看罢照片，又发现了异样：“不对啊！这照片里只有杨媛不在啊！”

“什么意思？”

“这团里一期生有九个人，但照片里的一期生只有八个人，唯独杨媛不在。”墨玦解释道，“但我感觉杨媛又不是那么不合群，毕竟能当上队长，在团里肯定有人气。”

“这就奇了怪了。”叔敖接话道，“一会儿要麻烦梦溪监听一下了。”

叔敖熄火停车，四人乘电梯回了家。因几日的奔波，四人已筋疲力竭，吃罢午饭即各自找地方睡了。叔敖翻上沙发，他已将卧房让与习邵二人，梦溪占了一客房，另一客房仍有张雪莹之痕迹，不便占用。正欲睡去，只听敲门声响，遂起身，开门，见来者，心中大惊，顷刻清醒：“徐老师，您来找邵辛桐吗？”

来者正是徐载艺：“没事，我就来看看他。他有事吗？”

“他今天早上就走了。”叔敖不愿让其打乱计划，遂撒谎道 ，“他去外滩了，没跟您说吗？”

“没有啊。”徐载艺眉头一皱，反问 ，“李队您怎么没有陪他去啊？”

叔敖将计就计：“局里今天有案子，我走得比他还早，这刚回来不久。”

徐载艺又问：“那张雪莹呢？她经纪人托我过来看看她。”

“她今天和朋友们出去玩儿了。”叔敖道，“不过我觉得应该没什么事，毕竟根据目前的信息来看，她不会对凶手造成什么威胁，而且因为昨天晚上两起枪击案，现在全市都部署了大量警力，应该很安全。”

“这样啊。”徐载艺长舒口气，“那我就放心了，现在就联系她经纪人。”说罢，右手深入衣兜，欲取手机，却忍痛呻吟，叔敖正欲问明缘由，他便抢先解释道：“昨天晚上开车没注意，把右肩伤了。”说话间，已取出手机，双手捧着手机，二大拇指打字。叔敖忽觉姿势异样，问道：“徐老师，您是不是又把'y'和'z'打反了？”

徐载艺听罢，发觉竟真反了，尴尬一笑，问曰：“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
“打'张'的首字母'z'肯定要用左手大拇指，您怎么用右手呢？而且那个姿势按的肯定是'y'位置。”叔敖笑道，“当刑警的职业病，您别太在意。”

“没关系的，我原来在法国长大，用的是法语键盘，y和z是反着的，所以一时适应不了。”徐载艺解释道，又托话于叔敖：“这样，李警官，您替我给邵辛桐带个话：节目组已经被这两次事件搞得有点崩溃了，所以节目停录了。但我想了想，毕竟这两件事情都是因咱们小邵而起，所以我想组织所有人一起聚个餐，也算是给大家一个补偿。”见叔敖答应，他也不再逗留，便离去了。

徐载艺出了电梯，正与一老妇与一女孩相逢。老妇见他，笑问：“徐老师来看小邵吗？”徐载艺自知这老妇系居委会主任，不愿为其纠缠，遂敷衍道：“没错，但他不在。”未免二人生疑，又刻意问老妇道：“这女孩是您女儿？”妇人笑道：“怎么可能嘛！这要是我女儿，我要高兴死的！”徐载艺下意识看了眼女孩：衣冠齐楚，着一黑白二色洋装，戴一白遮阳帽，脚踩小牛皮鞋；面若银盆，唇似琼片，杏眼含情，着实富家千金样貌。然徐载艺脱身心切，递与一名片，便离去了。待老少二人上了电梯，女孩问道：“阿姨，刚才那个人是谁啊？”“他是邵辛桐的经纪人，邵辛桐就是那个年轻人喜欢的明星。前一段时间这里面出过一些事情，结果就是我们居委会都认识他了。”

“邵辛桐……”女孩心说，“他果然在这里。”